新華社南昌1月11日電 題:16歲成為全家人母親的女孩怎么樣了?
新華社記者劉菁、高皓亮、賴星
青椒和紅椒相配,隨著廚師揮動的大勺在鍋里上下翻飛,這是江西萍鄉(xiāng)出名的一道菜“紅辣椒炒青椒”。和湖南接壤,這里的口味算是江西最辣的了。
11日,萍鄉(xiāng)上栗縣桐木鎮(zhèn)桐木村一場鄉(xiāng)村婚禮正在進行,“喜”字像辣椒一樣火紅。21歲的新娘黃林看著鍋里的辣椒,想起了媽媽。
“媽媽做的菜很辣?!崩?,是媽媽留下的飯菜味道;辣,更是媽媽離世后的幾年黃林咀嚼到的生活味道:16歲,她承擔起家庭的全部。
記憶回到2014年。那年記者下鄉(xiāng)調(diào)研來到這里,偶然聽說黃家的故事,第一次見到了16歲的黃林。黃林的講述滿是酸楚:媽媽身患重病好幾年,智力發(fā)育遲緩的大哥要人照顧,而11歲的弟弟黃好那年被診斷有非霍奇金淋巴瘤。早春的一個夜晚,媽媽在村前的小河結(jié)束自己的生命,走前留下一句“救黃好!”
來不及想日子多苦,生活的重重“辣”味讓小黃林學會咬緊牙關(guān)。姐姐嫁到外地,父親遭受打擊患上老年癡呆,妹妹還在上小學。黃林一次次拿起筆,在陪伴弟弟赴上海治療時在“家長”一欄簽下自己的名字。媽媽的遺愿、弟弟的未來,還有一家老小的飲食起居,她用柔弱的肩膀扛起重擔。
2015年春節(jié)前記者再訪黃林。時隔一年,黃林的臉上顯露出和年齡不相稱的成熟。看到她偶爾的笑顏,讓人覺得那是漂亮的她每天都該有的。經(jīng)過化療,黃好的病情逐漸好轉(zhuǎn),體內(nèi)的腫瘤明顯縮小。當?shù)卣畬ⅫS林一家列入建檔立卡貧困戶,低保和醫(yī)保政策大大減輕了這個家庭最重的負荷,她把結(jié)對幫扶的鎮(zhèn)干部叫做哥哥。
斑駁的墻上貼滿了黃林輟學前獲得的獎狀。都說辣妹子辣也不掉淚,一說起墻上的獎狀,黃林眼淚滾落而下。
2015年年底,記者發(fā)出報道《16歲,她成為了全家人的母親》,讓黃林受到社會廣泛關(guān)注,大家紛紛為“獎狀姐姐”點贊、鼓勁。記者還在公益平臺上發(fā)起捐款,為黃林的弟弟籌集了10萬多元化療費。
黃林把每一筆好心人的捐款記在本子上,開始去離家不遠的鎮(zhèn)里打工。到理發(fā)店當學徒、去手機超市做銷售……剛開始學染發(fā)時,一天工作10個小時,手因過敏而潰爛,“一個月掙到1200元,自己留下200元,其它全用于一家人生活和弟弟的身體保養(yǎng)?!秉S林說。
這幾年,微信成了記者聯(lián)絡(luò)、關(guān)注黃林的方式。2019年一開年,記者在黃林的微信朋友圈看到她曬出一張結(jié)婚照和一則“官宣”:“余生就不用你多指教,你聽我的就行?!?/p>
第三次見到黃林,當年和我們說話都膽怯的她,說話行事風格更“辣”了,但說起喜事卻滿是甜椒的味道。
兩年前,在鎮(zhèn)里超市賣手機的黃林,認識了個子高高、做粉刷裝修工的同鄉(xiāng)賴水根。確立戀人關(guān)系前,黃林鄭重其事地要跟水根“交家底”,剛一張嘴就被水根堵回去了:“認識你之前你家里的情況我就知道了,所以我才想認識你。有事我和你一起扛!”
曾經(jīng)貼滿獎狀的墻上,如今掛上了婚紗照,照片上的“辣妹子”眼里是滿滿的笑意。黃林的笑不像前兩年那樣拘謹了:弟弟度過了化療后的關(guān)鍵四年并恢復上學,妹妹已經(jīng)考取一所衛(wèi)校,哥哥可以獨自去種地了,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。
媽媽原本給黃林起名“黃婷”,爸爸上戶口時誤登記成“黃林”。黃林說,她已把名字改回“黃婷”?!傲质菢淠玖郑郧拔页3L嵝炎约菏羌依锏拇髽洳荒艿瓜?,再苦再辣都要堅強堅強再堅強。酸甜苦辣都經(jīng)歷了,我還是想要留住女孩亭亭玉立的美好。”
五年,記者見證了黃林和她的家庭從困苦中走出來的新生活,誰說辣的味道里沒有甜味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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